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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做你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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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做你應該做的事

五月初的天氣溫度驟升,苗天啟記得上周是二十七八度左右,而今天竟然三十五度。他不得不脫下圓領T恤衫換上無袖背心,順手打開了屋子裏的老式空調。嗡嗡地響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關過道上的窗戶。

他在心裏暗暗埋怨自己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放下了切辣椒的菜刀。剛走到窗戶邊,就聽見過道處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他猜到來人是誰,立即伸手關上窗戶插好,轉身回到屋中,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見了對方的敲門聲。

敲了三下,苗天啟紋絲未動。來人叫道:“我知道你在。出來吧,就問你兩句話,馬上就走。”

苗天啟默不作聲,想給他來個裝死。可他又怕來人在他門外站太久引起麻煩,想了想又轉身打開了門。

門外的男人側身站著,見他突然開門,反而有點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兩人默默地看著半晌,苗天啟揚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們去頂樓談。

男人手插著兜,沒有表示異議。

苗天啟上屋關了空調,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關上門一路向樓梯口走去。

身後的男人刻意地保持了幾米距離,隨和也跟上了。

商玉痕走到村委會門口,沒有急著上去。他留意到門口有三三兩兩買菜的村民,還有幾位上了年紀的路人在路邊閑聊,其中一人他很熟悉,就是那天幫忙騎摩托車帶孫迪去衛生服務中心的男人,四十歲上下,名叫苗德慶,是個很熱心很開朗的人。

見商玉痕走近,苗德慶笑著跟他打招呼,商玉痕向他感謝一番,苗德慶笑道:“哎呀不用那麽客氣,小事情啦!你那個朋友沒事了吧?”

“沒事了,休息兩天就好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啊!”

商玉痕向村委會大門口看了一眼,道:“我聽說苗天祝找到了?”

苗德慶嘖嘖兩聲:“對,那混小子,我就說早晚要出事!但是奇怪了,不應該啊。”

“怎麽說?”

“他混歸混,平時還有點小偷小摸的,但殺人應該不至於,尤其是對他老婆。”

商玉痕饒有興趣地笑著看他。苗德慶話多,一說起來就剎不住:“他那個老婆啊,年輕漂亮,還念過書,挺有文化的。之前還在我二舅那裏做會計呢,我們都說他能娶到媳婦都不容易,何況人家比他條件還好那麽多。”

商玉痕想起今早聽護士們的談話,問道:“我聽說人家不想跟他過了,想鬧離婚?”

“哎呀,你們年輕,不懂。女人有時候鬧兩下,不是真心想離婚,那不就是對她男人有意見,要挾他嗎?他們結婚好幾年了,要說離婚早就離了。再說了,你不知道,苗主任夫婦兩是真心拿她當親閨女的,自打她來村裏就特別照顧她,她不會真的想離婚的。”

商玉痕有點疑惑:“她是哪裏人,怎麽嫁過來的?”

苗德慶撓撓下巴,回憶了一下,神情有點茫然:“怎麽嫁過來的,嘿,我記不得了,好像是和朋友一起來的,朋友或者是同學?記不得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說的含糊,商玉痕猜測他的意思是,朱瑤到朋友或同學家做客,漸漸地對這個地方熟悉,繼而認識苗天祝才結婚的。如果真如他所說,年輕漂亮念過書有文化,這樣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嫁到這裏來呢?

他告別了苗德慶,走大門進去,正好碰上村委會副主任楚餘蘭站在院中和幾個記者模樣的人談話,大概是在商談花神節活動取消的賠償事宜。雙方起了一點爭執,楚餘蘭百忙中擡頭看了商玉痕一眼,示意他自己進去找苗衡。

商玉痕無暇管其他的事,向她微笑著點頭,然後徑直穿過大廳向一樓主任辦公室走去,卻發現大門緊鎖,苗衡不在。他遲疑了一下,打算上樓去找楚恩等人。

二樓同樣靜悄悄的,每個門都緊閉著。商玉痕看了一眼,沒有貿然進入,準備掏出手機來給楚恩打個電話,還沒撥通,一個陌生號碼倒先打了進來。

商玉痕接通了,裏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玉痕哥!”

“小迪?”商玉痕看了一眼號碼,奇道:“你拿著誰的手機?”

“楊可兒聽說我受傷了來找我,她有兩個手機,一個公用一個私用,把私用的手機借我了。我們現在在酒店旁邊的電信營業廳,我補辦張卡,正在排隊呢,馬上就到我了。”

“陳醫生允許你出門了?”

“那倒沒有,她只允許我出來一小時,辦完事就回去。”

商玉痕笑道:“好,你在外面註意安全。”

孫迪輕輕嘖舌道:“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掛了電話,商玉痕的心中莫名地輕松了很多。

孫迪和楊可兒是高中同學,關系特別好。事實上,孫楊兩家的祖輩一直是老熟人,同是做娛樂生意的,孫家辦影視行業,楊父則是開娛樂廳酒吧餐廳服務一條龍,早年是妥妥的黑白兩道通吃。楊可兒的父親楊厝心狠手辣,一輩子進了三次監獄,生意還越做越大。楊可兒作為楊家三小姐,英氣勃勃的性格繼承了祖輩和父輩,但她心底善良,善解人意,完美遺傳了母親的優點。即使手握強權,卻從不會仗勢欺人。

兩個少年很快結識成為好朋友,大學畢業後又理所應當地談起了戀愛。直到兩年前,兩人分手。

分手的理由挺現實的,他們吃不到一起去。楊可兒愛吃甜,孫迪愛吃鹹辣。每次吃飯總是吃的不夠盡興,最後甚至不得不發展成“逛街一起逛,吃飯分頭吃,”各找各的喜好餐館。

楊可兒脾氣好,從不要求男朋友陪自己吃一樣的。也正是這個原因,她越來越覺得這個戀愛沒有談的必要了。只是談個戀愛而已,還沒結婚呢。這要是結了婚,兩人的飲食習慣天差地別,怎麽在一起生活?

她提出了分手,孫迪幾乎就沒猶豫,一口答應了。兩人吃了個散夥飯,微笑著向對方揮手再見,然後就各奔東西了。

這場戀愛對雙方而言都很雞肋。在一起時沒覺得很有滋味,分手了也沒有鬧的臉紅脖子粗。所以分手後過了半年,兩人又加回了微信,隔三差五還能聊聊天。

只是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過分手這件事,仿佛他們一直是朋友,從高中,到大學,到畢業就業,再到現在,一直是朋友。

商玉痕認識孫迪多年,對他這位老朋友兼前女友印象一直很好。她是個醫生,膽大心細,有她在,孫迪至少不會一個人落單,兇手若想再次行兇的概率也會低很多。

他放回手機,猶豫著是該去三樓還是在二樓等待,他不清楚楚恩他們具體會在那一層,想了想,決定去樓上看看。

剛轉過樓梯彎,商玉痕突然瞟見了三樓凸出去的小陽臺欄桿處似乎站著人,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這人的鞋子。顏色款式他有印象,是楚恩。

他身邊似乎有人,他們在說話,但聲音很輕。

商玉痕暗想若是孫迪在場,憑借過人的聽力或許能聽到二人在說什麽。他放慢了腳步,輕輕上了樓,隔著約莫七八米的距離,他看見楚恩面朝外,雙手撐著圍欄站著,另一個人居然是苗天啟,側身站著,後背對著他的左臂,兩人大概有半米的間距。

這根本不像是在交談,猛一看就像是兩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各自欣賞著樓上的風景。但商玉痕知道此時此地的二人肯定沒有這麽簡單。他們應該是在談事,但彼此關系僵硬,甚至不願意面對面說話。

等等!說話?

苗天啟是個啞巴,他們兩人這樣的站位,楚恩能看見他打手勢嗎?他聽到的聲音只是楚恩在說,而苗天啟在聽,是這樣嗎?

商玉痕心中疑心大起,不由地又靠近了一點。他生怕驚擾到二人,畢竟偷聽他人談話有些不太道德。雖然他當警察這麽多年,只信奉隨機應變,對所謂的“道德”並不在意,只是得罪人的事能少一點是一點,他也怕麻煩。

兩人談話聲音非常輕,商玉痕幾乎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他站了一會,可能是心慢慢靜了下來,忽然就聽清了一句話,聲音很輕,很溫柔,仿佛一片飄散的羽毛在風裏拂過心坎。

“沒關系,你,做你應該,做的事......”

聲音其實是有點嘶啞的,但奇怪的是並不難聽,反而讓人感覺很沈醉。

商玉痕可以判斷這絕對不是楚恩的聲音。那麽只有一種可能,苗天啟其實是可以開口說話的。但顯然他平時啞太久了,不管是真的啞還是裝的,長時間不開口,再說話時就會變得很艱澀。

為什麽要裝啞巴?商玉痕感到非常奇怪,但更讓他好奇的事是,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是因為得知自己的弟弟被當做殺人犯拘捕,所以讓楚恩公事公辦,不要有什麽顧忌嗎?如果真如楚恩所說,他和苗天啟沒有什麽私交,作為派出所長,緝兇是他的職責,似乎沒有必要把人約到頂樓去解釋一番。

這時小陽臺門處傳來推動的聲音,商玉痕有點措手不及,正思索著他們出來時自己應該說什麽,卻見楚恩從門裏出來,舍近求遠地朝東頭的樓梯走去。他略一思索,猜測可能那個方向距離他自己的房間更近。

商玉痕心裏閃過好幾個疑問,準備下樓去找他。還未轉身,苗天啟就從裏面走了出來,兩人猛地打個照面,苗天啟腳步一僵,臉色瞬間就變白了。

這樣相遇確實有點尷尬,商玉痕立即開口道:“楚所長打電話過來,說有事找我。他的房間在三樓,還是二樓?”

苗天啟微微地低下頭,挪開了目光,伸手向樓下指了指。商玉痕索性向他走近了兩步道:“苗哥,我想和你談談。”

他很特意地加重了“談談”兩個字,想試探苗天啟的反應。但苗天啟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輕輕點頭。

商玉痕想了想,決定從他弟弟入手。

“聽說,你弟弟找到了,楚所長要帶他回市裏去?”

苗天啟皺起眉來,向他打了幾個手勢,見商玉痕卡看不大明白,便又伸手指指樓下,然後在手心做了個寫字的動作。商玉痕跟著他一起下樓,進裏苗衡辦公室旁邊的隔壁。苗天啟指著單人沙發讓他坐下,隨即找來紙筆,坐在他對面,開始刷刷地寫字。

商玉痕低頭看去,見他寫字速度很快,字跡非常工整而圓潤。

幾年前為了破一樁迷案,商玉痕曾經向一位字跡研究專家學習過相關知識。一般來說,字體較大,運筆流暢,筆畫舒展或飄忽等特征表示人物性格外向豪邁,筆壓重,字體小巧工整,結構穩定等特征則表示人物性格內斂嚴肅,心思縝密,做事認真負責。在商玉痕看來,苗天啟屬於後者。

“天祝不可能殺人。”

商玉痕問道:“為什麽?”

苗天啟思索了一下,又寫道:“他不敢。”

他不敢。這大概是人們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人會犯下如此重大案件的慣常想法,總覺得他雖然不能算個好人,他雖然劣跡斑斑,可是殺人是不可能的。其實在商玉痕看來,苗天祝最不符合兇手特征的地方不在於他不敢,而是“他不像”。

他在沈思時,苗天啟也不說話,兩人沈默了一陣,商玉痕道:“苗哥,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說說,朱瑤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是怎麽認識你弟弟,兩個人又是怎麽結的婚?我覺得這裏面有很大的問題。你弟弟可能不是真兇,你也不希望他莫名其妙變成兇手的替死鬼,對嗎?”

苗天啟看著他半晌不語,眼睛裏有種商玉痕看不懂的情緒。他慢慢低下頭,重新拿起筆來寫道:“那段時間我去了外地,他們的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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